我的老家,当你干活或放牛放羊出家门去沟壑,那种宁静和凹下去的开阔总是让人怀恋。当人从高的塬上一步一步往沟底沉降时,那种由无边无际的阔大到收缩,犹如仙人悠然从天而降,惬意是再自然不过了。春有草和花,夏有雷和雨,秋有实和霜,冬有风和雪,一年就这么在一种不言而自得中过了。真的,乡村的养生是养生者体悟不来的。
出了北京西客站,我也有置身沟壑之底的感觉,那感觉仿佛在提醒着什么,可我是一个悲观的人,实难悟得其中的奥妙。在焦虑中,我落脚于肖庄。也许我初到还是北方的寒意料峭之时吧,我一眼就相中了这个不用出入主家位于房顶的彩钢房。我是这个房子的初恋,因为我确定住了,主家才拉电线安灯。半生的漂泊,我对现实索取的越来越少,现实能给予我的也就更少。稍作洒扫擦拭,置床放被,搓搓干涩的脸,舔舔起泡的嘴唇,焦虑的就这么住了。
水在做肥肠的临时窝棚里,饭在走一里多的村道边。最便宜的是离牌楼不远的早餐点,稀饭,紫菜鸡蛋汤,馄饨,丸子汤,韭菜馅的饼,牛肉馅的饼,尽情享用。如果要吃午餐或晚餐,再往村里的方向走,到了,就这家进门的地板砖被鞋底蹭得发黑的饭馆。坐了,如果不到饭时,就找找老板。老板在慢条斯理的给你做饭,狗在大厅里走来走去,走够了,想在哪卧就在哪卧了。刀削面,炒饼,火烧,还有菜,对了,不是熟客是不会知道的。
抽烟,抽烟,喝茶,喝茶,起身可以方便了。下了楼梯,穿过这条进村的路,侧身绕过位于厕所边的杏树,大半不用关上厕所的门,尽情的抛洒,吁着长气坦然地释放。世上再没有这一刻让人放松了,上来站在门口,不用抬头就可以很满足的眺望了。太阳从我的面前升起,它又跑到我的身后落下。高大的杨树覆住了房子,模糊了偶尔出现的人,哦,又是一个大人,孩子呢?杨树絮花过了,叶尖出来了,有绿了,那绿仿佛是专为看它的人才绿的。厕所边杏树也开花了,白中有点粉粉的,有飞虫,飞虫也可以喘口气了,他终于要撷花汲露了,他活回了他的尊贵!
房主是一对憨厚的老夫妻,他们幸福而平淡的过着。他们不问我要身份证,他们更不催要房租,你欠了他的,他仿佛还像躲着你,因此,我不叫他们房东。村口有几位满脸褶子的戴红袖箍的类似儿童团的老头老太,再就是等人的司机,打牌,较劲,可眼睛却在看着路人。在他们面前,未开口之前,他们哪一位都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,可爱!
我的北京,我的肖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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