| 标签：成长和生存三部曲 《就业》王林 谨以此书献给自谋职业的大学生 |
| 王林回到家时，正赶上庄周夏收。父亲一看王林回来了，正撵上自家开镰，也就没有多问。麦田正在变色，绿色褪去，泛起的是一片金黄。父亲站在田边，庄严而神圣，一种农民世代兴奋的血液在涌流，在喷薄。父亲久久不言语，仿佛在心里进行一种庄严的仪式。王林望着麦田，曾有的兴奋和狂热没有了，他只是静默地注视着，看麦浪涌起，落下，涌起……又一个燥热的劳动历程开始了，他在心里默想着。 开镰收割了，田野里一下涌来了许多的人，许多的人在忙碌，许多的人在流汗的脸上挂着笑。王林例外，他绷着脸，手套只戴了一只，另一只他装在兜里。收割了两天，父亲试探地说道：“林儿，这两天天气预报你看了没有？天马上要变，得赶快收，不然就收到雨地里了。”王林说道：“天就是要下，一下就凉快了。”母亲生气了，“娃儿，割麦天越热越好，你是不是吃粮食长大的？你大问你有钱没有，有，拿出来，咱们叫收割机割了。”王林看着父亲和母亲，默然地摇摇头。父亲脸上显出这几天少有的冷峻，母亲则生气地走开了。她真想不通这个二十多岁的儿子怎么了，平时就不说，这么关键的时刻竟然这点忙都帮不上，念书有什么用！还不如不念的好，真真把娃念瓜了。 麦子收完，就是锄地，锄完地就收黑豆，农活一件接一件，父亲安排得满满的。王林跟着父亲，做着只能是力所能及的事情。父亲很少和王林说话，再没有问王林在学院上班的情况。一年过去了，事实已证明，这不是工作，父亲在心里已经明确地下了定义。父亲很纳闷，难道作为大学生的儿子就这样无能，连一个打工的文盲都不如？他有时也在心里责备着自己，觉得自己把儿子害了，上什么大学，纯粹把一个当初聪明能干的儿子变成了一个傻儿子。唉——可能连媳妇都娶不上，父亲现在一门心思在为王林的婚事操心。 9月里，秋收接近了尾声，今年秋粮和油料的行情特别好，父亲心情舒畅了许多，他谋划着儿子的婚事。父亲粜了麻籽，两块九一斤，这是从来没有过的高价。晚上，赶集回来的父亲坐在炕上唏嘘有声的抽了半天旱烟。母亲坐在炕上，将自己的身子藏在父亲的身影里。父亲说道：“林儿人长得也不赖，俊俏着哩，还是大学生，只要咱们放出口声，就有人提亲。人家还以为我们娃儿也要找大学生，大学生有什么好，有一个就够了。”母亲想了一会，说道：“一个傻子就够了，再娶一个傻子，就得要饭吃了。”王林不高兴地看着母亲，他无力跟母亲争辩，因为母亲给他下了定义，“就是要说，你就是没本事。挣回钱让人看看，领回媳妇让人看看，不行，连人家一个初中生都不如。人家出去，钱挣回来了，媳妇领回来了，你就是不行，没本事。”父亲看了一下母亲，说道：“他妈，咱们要鼓劲，娃儿现在再无能，也得顾娃的面子，要张罗媳妇，这都是咱们给娃儿尽的义务。”母亲不吭声了。父亲对王林说：“晋州你还得去，找个什么事干着，过年回来早点，给你成亲。你得多钱？”父亲看着王林，王林低下了头。父亲拿出五百元钱，说道：“就这些，你全拿上。”母亲忍不住了，往前挪了一下，朝着王林喊道：“好好一个家，让你弄得不成了。”说完，母亲蒙头睡在炕上。王林没有拿放在炕上的钱，他回自己的窑洞自个睡了。 第二天，王林睡着没有起来，他听见父亲和母亲下地干活了。猪在圈里吃饱了撒着欢，母鸡下蛋了，起劲地“咯咯”叫着，一只母鸡叫完了，另一只母鸡接着叫。落在院中的麻雀，被母鸡突然高亢的鸣叫惊得一阵飞落。他听着这些声响，脑海中闪出一个奇怪的念头，不管是小说，还是电视剧，每每到主人公命运的关键时刻，老拿人命说事，可主人公就是死，也得有人救，不然就没法给读者和观众交代，再要么找一个跟主人公有密切关系的人，油腔滑调的秃笔杆子，还再加点什么，美丽呀，亲情呀，病情呀……王林想着竟然笑了起来。他穿上衣服，在院子里转了一圈，收拾了院子里一些需要干的零活，然后洗脸刷牙。饭在锅里，他自己拾掇在盘子里，放在炕上，像父亲一样盘腿坐在炕上，不紧不慢地吃着。他一摇父亲用罐头瓶做的茶杯，茶叶没劲了，磕掉，他像父亲一样，美美攥了一把茶叶丢进茶杯，摇一摇，倒上水，茶叶从粉状到片状，全部随水漂动起来，他呷了一口，苦。王林听见自己睡的窑洞门响了，他侧耳细听着。突然，母亲带着哭腔喊到：“林儿，你去哪儿了？不是寻无常了吧？妈说那话都是为你好……”母亲在其它窑洞里寻着，并且去看自家的绳还在不在。王林吃着饭，突然，他的喉咙哽住了，他喊到：“妈，我在吃饭。”母亲听见了，跑了进来，忽然笑了起来，眼睛里满是泪花。母亲看着林儿，说道：“妈做活时，忽然觉得把你一个人留在家里不放心，回来看看。”王林说道：“妈，你放心，念书有用，我会有工作的，你就放心。”母亲坐了下来，说道：“林儿，妈说的话不要往心里去，妈没文化……”说着母亲的眼泪下来了。 王林在家里磨蹭了几天，走的那一天，母亲特意陪着王林到街上，为王林买了一身西服和一身内衣。母亲说道：“林儿，去了不要饿着，回来的时候一定要穿新衣服，知道吗？要给你寻媳妇了。”王林心里根本没有寻对象的意思，秦玉艳让他在父母面前很被动，可是因为秦玉艳，父母说到给他娶媳妇，他又不好反对。他看着母亲，笑了笑，他在什么事上已没有发表意见的权利，因为直到现在，父母还在供养着他这个大学生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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